七爷

【仲孟/全员】【前生今世au】鲛人

命运写得潦草，故事开始得毫无征兆。

 

仲堃仪睁开眼睛，思绪却还陷在混沌的梦境中，那些光怪陆离的人影和幻象在眼前一一走过，仿佛是冗长的前生，最后都被耳畔的潮水声击碎。

海浪一声潮起，眼前的船只潮湿的木板，他终于想起了这次海上旅程的前因后果，猛然起身，出口喊人却发现自己嗓子太久未发声，已沙哑不成调。

所幸，骆珉在门口等候多时，几乎是立刻便推门而入：“大人，您总算醒了。”

淡水温润入喉，如谁湿漉漉的眼神在伤口处划过。

“他……呢？”

仲堃仪听见自己问道。

 

太初33年，先皇去世，皇太子继位，改年号为征和，来年万朝来贺，结列国之欢，享天下之喜。

征和二年，遣使出访，不出兵而天下和，且欲耀兵异域，示中国富强，携珠宝万箱、华衣千匹、赏玩器皿玉石器具则不可数，随团人员共有千余人，盛世之景可见一斑。

 

他。

仲堃仪问得含糊不清，骆珉竟然也听懂了，带着人一路从船首的指挥室走向船尾处。

“当时突然遇风暴，贡品一时之间失了踪迹，也没来得及管得上，大人落水被他所救，大家才发现原来他已出走，但救人之后他就一直跟在我们船尾，并未游远。然而，有人想要把他重新抓回来，碍于一身鱼鳞和利爪，连靠近……都……”

骆珉说得支吾，仲堃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走向高处的甲板远眺。

海面此时褪下了张牙舞爪的皮，宁静的浪点着白花，看起来无悲无喜，可一眼望去不见天际，这海面下摄人心魂的波澜壮阔的骨根本没有变。

 

于是，他撞进了一双眼睛里。

 

那是一双如同海的眼睛。

他从海中来，露出上半身赤裸而过于白皙的皮肤，五官乍看不过一清秀少年的模样，然而他眨了眨眼，一双上好黑墨的眸子望了过来。

如这无言的江山，绵延山峦和漫漫长河，还有大漠孤烟和长河落日，见证了这千百年的更迭，可他就是这么看着，无悲无喜。

仿佛存在的本身已被辜负。

长睫不堪水珠的重负落下一道水痕，仲堃仪心头一颤，呼吸陡然间就乱了。

 

他抬起手，指尖是不同于人类的粘膜和肤色。

 

仲堃仪走到船尾，附身去看，亲兵都让出一条小路来，但刚刚惊鸿一瞥的鲛人早已不见了。

几句命令在舌尖滚了滚都被吞回了肚子里，年轻的使团大人最终说出口了：“你叫什么？”

多奇怪啊。

——东海有鲛人，可活千年，泣泪成珠，价值连城；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其鳞，可治百病，延年益寿。其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

 

身边骆珉被这种诡异的荒诞感萦绕，沧海月明珠有泪，那些瑰丽的神话传说或许还能另京城的天官署或是皇亲贵族感慨万千，但对在船上漂泊多年的他们而言，似乎不该有这么大的作用力——特别是对这位理智而聪慧的使官大人。

 

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小泡泡，紧接着是如海藻般的黑发在水面下若隐若现，他们能看见他小小的发旋和刚露出的眸子。

静了一会儿，似乎有声从远方来。

 

“孟章，我叫孟章。”

 

仲堃仪点点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来，向他伸出手——那人宽大的手掌其实离孟章还很远，可他就是看得分明，连同青年脸上有些懊恼自己的所为又觉得不能失了气势的小表情都活灵活现。

 

他突然有点冷，如同未到谷雨时节的雨贴在身上那般。

 

鲛人的皮肤和人截然不同，一触之下如同极冷的寒玉冻得仲堃仪猛然一抖，眼神不可抑制地去看他——从面貌和体格来推测孟章也不过是个未及冠的少年，但那一条长约一米有余的瑰丽鱼尾，在阳光下几乎熠熠生辉灼人眼球。

借着青年伸出的手，孟章轻松地从水中跃起，轻巧地落在甲板上，溅起湿哒哒的水幕。

仲堃仪给身边小兵几个眼神，人们便掂量着上前，要将鲛人抬回室内那个巨大而华美的琉璃缸里，在那里，仲堃仪只是远远地见过他，他的鱼尾拖曳着在琉璃器皿上留下倒影，是美得神秘而不可捉摸。

 

而如今，他握着自己的手。

小小的，在掌心里。

 

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孟章已经松开了手。

那寒冷的湿气轻轻巧巧地抽离开，和谁不着痕迹的眼神一样。

 

鲛人逆来顺受的样子，如同像你露出最柔软的肚皮的小手，和宫廷里千篇一律的乐章般难以忍受，仲堃仪突然有些生气，故意转身留下华服布料的细索响和大步的踏脚声。

 

 

征和五年，使团携列国之贡归国，珍宝奇玩琳琅满目，而其中最为引来啧啧称奇者当属东瀛海岛所呈之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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